漢人買賣原住民保留地之法律問題 (II): 案例一

　　實務上，原住民保留地（以下簡稱原保地）常淪為原住民與非原住民的交易標的，透過以下案例介紹常見的法律攻防。

　　案例一：乙欲買原住民保留地經營高山農場，甲原住民欲賣A地原住民保留地，乙、甲訂立買賣契約約定A地交付乙使用，日後可辦理過戶登記時再移轉所有權給乙，甲則從乙獲得500萬元價金，倘若一方毀約則須另付1000萬元懲罰性賠償金。而後甲毀約請求乙返還土地。

圖1　漢人買賣原住民保留地之法律問題
（資料來源：自行繪製）

① 甲原住民與不具原住民身份的乙訂立原住民保留地（A地）買賣契約，約定A地交付乙使用，日後可辦理過戶登記時再移轉所有權給乙，甲取得價金500萬元，並約定雙方若有任何一方事後違約，須另外給付1000萬元懲罰性賠償金。

② 甲交付A地給乙，未辦理移轉登記，甲在土地登記簿上仍為名義所有權人。

③ 乙於A地經營農業，披荊斬棘，事業有成。

④  3年後，甲主張買賣契約違反《山坡地保育利用條例》§37、《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》§18，依照《民法》§71買賣契約因違反強行規定而無效，並依《民法》§767請求返還A地。

⑤  乙不甘示弱，依民法§179主張不當得利，請求甲返還500萬元價金。並依契約給付1000萬元懲罰性賠償金。

⑥  甲依民法§180(4)主張因不法原因（無效契約）而為給付的價金得不返還，故拒絕返還500萬元價金，且由於契約無效不須付1000萬元懲罰性賠償金。

　　由上，A地買賣契約效力為何？又倘若買賣契約無效，甲是否須給付懲罰性違約金？乙得否拿回500萬元價金？

一、A地買賣契約效力為何？

　　按行政院頒布之《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》旨在保障依法受配原住民之生活，避免他人脫法取巧，使原住民流離失所，係屬效力規定，如有違反，依民法第七十一條規定，應屬無效（88台上3075、89台上1714）。

　　因此，原住民轉讓耕作權、地上權、承租權、無償使用權或所有權予非原住民皆為無效，而本案A地買賣契約，違反效力規定，契約無效。

《民法》§71

法律行為，違反強制或禁止之規定者，無效。但其規定並不以之為無效者，不在此限。

圖2 效力規定
（資料來源：自行繪製）

二、甲是否須給付懲罰性違約金？

　　從契約是以主契約存在為前提的契約，例如債權契約中的保證契約、違約金契約，物權中的質權契約和抵押權契約屬之（李永然等，2014）。故本案之懲罰性違約金乃附加於買賣A地之主契約上，主契約因違反效力規定而無效，從契約隨之無效，故甲不須支付懲罰性違約金1000萬元。

三、乙得否拿回500萬元價金？

　　本案中乙依民法§179主張不當得利，請求甲返還500萬元價金，甲則依民法§180(4)主張因不法原因（無效契約）而為給付之價金得不返還。

《民法》§179

無法律上之原因而受利益，致他人受損害者，應返還其利益。雖有法律上之原因，而其後已不存在者，亦同。

《民法》§180

給付，有左列情形之一者，不得請求返還：

一、給付係履行道德上之義務者。

二、債務人於未到期之債務因清償而為給付者。

三、因清償債務而為給付，於給付時明知無給付之義務者。

四、因不法之原因而為給付者。但不法之原因僅於受領人一方存在時，不在此限。

　　按法院判決對《民法》180(4)不法原因之適用乃僅於違反公序良俗而言，乙得依不當得利取回價金500萬元：

　　因不法之原因而為給付者，不得請求返還，此為民法第180條第4 款所明定。所謂不法原因係指給付之原因違反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而言，非謂凡違反強制或禁止規定之行為均屬之（參照最高法院81年度台上字第742 號判決、84年度台上字第1083號判決）。此乃因主張權利者，若許主張自己之不法行為而為，無異鼓勵不法行為，自不應准許（參照最高法院83年度台上字3022號判決）。

　　法律禁止或強制規定，或因國家政策考量之結果，若概指為不法原因之給付而謂已給付者不得請求返還，將有失衡平（參照最高法院81年度台上字第742號判決要旨）。

　　「原住民取得原住民保留地所有權後，除政府指定之特定用途外，其移轉之承受人以原住民為限」，原住民保留地開發管理辦法第18條第1項定有明文。...上開規定係因國家政策考量保障原住民之生活之結果，並非違反公共秩序或善良風俗，訴外人甲〇〇依雙方讓渡契約書所為價金之給付，非屬不法原因之給付，其所為給付因該契約無效而無法律上之原因，非不得依無效法律行為、不當得利法律關係請求被告回復原狀、返還所受利益（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04年度訴字第819號民事判決）。

四、參考資料

1. 李永然等（2014）。《實用契約書大全》，台北：五南。
2. 最高法院88年度台上字第3075號判決。
3. 最高法院89年度台上字第1714號判決。
4. 最高法院81年度台上字第742號判決。
5. 最高法院84年度台上字第1083號判決。
6. 最高法院83年度台上字3022號判決。
7. 最高法院81年度台上字第742號判決。
8. 臺灣臺中地方法院104年度訴字第819號民事判決。
9. Noun Project, URL: https://thenounproject.com/.（圖片素材來源）

註：筆者才疏學淺，若有錯誤或不嚴謹之處，還請不吝指正。